13 十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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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函:《正法眼藏 页三一三 “庄子大宗师篇之坐忘,只是粗浅的未到地定境界而已。”按:禅境重重入细,有同有异,譬如空处定见有空相,前此诸根本,未到定等静虑也见空相。徒凭寥寥数言便能下断语,想系先生证德渊深,必定不是“想当然尔”的推理吧!》
略答:禅定境界深细,言之不易;于汝不信、不修者而言,便成臆度或“想当然尔”,以己之臆度及“想当然”,便谓他人亦属臆度及“想当然”;以己之无能修证,便谓他人亦无能修证,便责他人可能是“想当然尔”。然我以定之证量观之,寥寥数语,便可判定;四禅八定之修证,上地能知下地,下地不知上地故。禅境重重入细,唯证乃知,非君思惟臆度所知;何以故?今观君之次函,知君尚且未会无相念佛,云何能知坐忘境界?既不知坐忘境界,何知彼境界是否未到地定境界?唯有亲证未到地定境界,并已经亲证坐忘境界,方能知此二境界为同为异。若未亲证者,不足与言;何况对人提出质疑?而君迄今对于无相念佛法门尚未能入,何况念佛心谢所入之坐忘未到地定境界,必定不知;不知之人而对已知之人提出质疑,犹如小学生不懂微积分,而向大学生质疑微积分,何等可笑!
忆昔初学禅坐,吾师唯教数息法(迄今仍教数息法)。余甫学已,不过六月,便入坐忘境界,不触五尘;二小时之觉受唯有五分钟而已。之所以能如此者,端在往世之习定经验;吾师虽未教禅定六妙门,余自会之,故能速入定境,亦告人知;后阅止观,方知此法乃六妙门,而吾迄今仍未闻吾师向其广大徒众传授禅定六妙门之修法。又余于一九八九年即已因看话头而常入见山非山境界;彼年夏日亦曾于某寺大殿禅坐共修时,因看话头而入见山非山境界;顿忘眨眼达二十余分钟。于彼境中唯一话头,眼虽睁而不见色,耳未闭而不闻声……乃至身居暑而不触热;闻罄声而后方知闻罄刹那之前悉不见色等,于彼刹那起,回复五尘相,觉眼干涩而不能闭,眼球已干燥故,须拉眼皮使泪水润湿方能开合。彼时有五六人眼见余之久未闭眼,而不知余于其中离诸五尘。此境中唯有话头正念,不触外境;然坐忘则不唯离五尘,亦失正念,谓之未到地定过暗,不能发慧。
上述第一次坐忘,值一九八五年仲夏;上述第一次看话头而不触五尘境,在一九八九年仲夏;距今多年而定慧增进,今岂同彼?特汝不知,兹以正告。然余绝不因汝言激,便轻泄今时所证禅定层次;恪遵佛语,不可示人故。以上所述,唯君不事修定者之所狐疑不信不知,便以嘲讽之语而谓我云:“想系先生证德渊深,必定不是‘想当然尔’的推理吧!”
复次,庄子之学,有“外、杂、内”三篇,大宗师章(非篇)在“内篇”七章中居第六。全篇并非庄子所作(按:庄子或名庄周,其实乃是杨朱托名),近人陈冠学考证后,以十大证据,证明内篇绝非庄子所作,已成铁案:“大体说,有一半是西汉人所作,可以无疑;另一半是庄子殁后,至秦亡前的作品,时间约有一百年。西汉作者虽不可确定,约略可以指出:大概是苏飞、李尚、左吴、田由、雷被、毛披、伍被、晋昌八人;战国至秦的作者,则完全不可拟测。”
此内篇七章:《逍遥游》开示庄学原理,《齐物论》表显庄学的行门,《养生主,人间世》二章叙述庄学之应用,《德充符》显示得道之效应,《大宗师》表叙得道者之人格--内圣,《应帝王》则是天下国家之治道--外王。月溪法师所引坐忘之理,出于大宗师章之衍论,而非本论,非庄子所著。
欲知余是否“徒凭寥寥数言便下断语”者,当讨论大宗师章内坐忘之记录,而后对照庄子内篇余章及此章中研究者之诠释,方知真伪:《庄子内篇大宗师章》坐忘:
颜回曰:“回益矣。”仲尼曰:“何谓也?”曰:“回忘礼乐矣。”曰:“可矣!犹未也。”他日复见曰:“回益矣。”曰:“何谓也?”曰:“回忘仁义矣。”曰:“可矣!犹未也。”他日复见曰:“回益矣。”曰:“何谓也?”曰:“回坐忘矣!”仲尼蹴然曰:“何谓坐忘?”颜回曰:“堕肢体,黜聪明,离形去知,同于大通,此谓坐忘。”仲尼曰:“同则无好也,化则无常也,而果其贤乎?丘也请从而后也。”
颜回虽从孔夫子学,而渐渐上进,自然走向无为法,是故“居陋巷,一瓢饮,一箪食,人也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”一日禀夫子曰:“心无所执,礼乐亦忘矣。”夫子谓为未足。他日复禀,谓仁义亦忘矣,夫子复谓未足。异日又禀:“我颜回有大利益矣。”夫子询曰:“何谓也?”回禀云:“我已经坐忘了。”夫子吃惊的说:“如何是坐忘?”颜回答云:“我已经坐到失却身体感觉,离开了耳闻之聪及目见之明,不住在形体之中,连能知的自己也不见不知,这样就同于大道,与道通流了,这就是坐忘的道理。”夫子闻后便道:“同于大道之后则不再有喜好执著,能化入大道就没有常人的阻滞了。你真的如此贤善了吗?那我就跟著你的路走吧。”
中国的国学大师们,总以为舍弃立场、偏见、取舍,万般皆无便合大道。颜回乃至认为坐入离见闻觉知之境,即能合道,名为坐忘,同于大通。然究其实,只是未到地定过暗,而犹未发起禅定,此依佛家而言,不入禅定,同于外道,然犹胜月溪多矣!何以故?月溪自言念念不断,如泉而涌,不可停住,亦认为理论上是不可能停住妄念的,亦劝人不必停住妄念,则彼尚未得欲界定之粗住,何况颜回坐忘之未到地定细住境界?未证坐忘、未知坐忘之境界,而以推理所得,便向佛子云:“坐忘的道理就是佛家的无始无明境界”,而无始无明实非意指坐忘之未到地定境界,余于(正法眼藏)三一四页起已有阐释,表明月溪之误会,故劝佛子云:《自未证得者,千万莫学此师以推理方式“想当然尔!”》余方劝诸佛子莫“想当然尔”,不意君又重蹈月溪覆辙,不知不证坐忘境界,只以推度之“想当然尔”,便借用余语,责余“想当然尔”,然则谁是“想当然尔”之人耶?
此坐忘粗浅境,君尚未知;比坐忘粗浅之无相念佛境界,君亦未知;则四禅八定三三昧境界,何足与语?而君空言四禅八定之空相,更言根本、未到之空相,概属“想当然尔”,不足论矣!
庄周建言大道,而寄指鹏鷃;鹏以营生之路旷,故失适于体外;鷃以在近而笑远,有矜伐于心内。君云何以鹪鹩之尺丈,衡于鹏程之万里?而起矜伐之心?若不信吾言,请觅其余六章,何处有能述及深于坐忘境界之语句?而君奢言禅境空相异同与坐忘之关系?犹盲人摸象,自生错执;而闻汝说者虽知汝之盲于象,而彼自知不盲于象,亦知君之所说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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