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宗喀巴《菩提道次第论》之平议
第七目 昏沉与掉举
《广论》365~366 页说:“掉擧如《集论》云:‘云何掉擧?净相随转,贪分所摄,心不静照,障止为业。’此中有三:一.所缘,可爱净境。二.行相,心不寂静向外流散,是贪分中趣境爱相。三.作业,能障其心安住所缘。于内所缘令心住时,由贪色声等之掉擧,于境牵心令不自在,贪爱散乱。如《悔赞》云:‘如缘奢摩他,令心于彼住,惑索令离彼,贪绳牵趣境。’”宗喀巴抄录《集论》所说的掉举法义(案:宗喀巴所举《集论》与cebta 中《大乘阿毘达磨集论》卷1〈1 三法品〉:“何等掉擧?谓贪欲分,随念净相,心不寂静为体;障奢摩他为业。”文字有异),想要以此来铺陈后面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双身法的合理性,但是这样的开示正好证明自己落入掉举的过失中。宗喀巴举《集论》所说“净相随转”者,乃谓众生无明而有的颠倒见,众生总是把不净的欲界五尘当成清净,于是随逐不舍众生所认为的“清净相”,想要见、想要闻、想要嗅、想要尝、想要触,或忆恋过去的乐受美好境界;由此使心不寂静故,能障碍修止,是为掉举;乃一分贪所摄。
把不净而说为清净,贪欲而说不贪,这类的颠倒见于异生凡夫中,乃是很普遍的现象,于修学假藏传佛教四大派的密宗行者中,更是到处可见,虽名为修行者,本质却是个异生凡夫,宗喀巴就是最典型的例子,他一方面在《广论》中举《集论》说“所缘,可爱净境”,就是众生随逐的欲界五尘,不可贪取随转,于可爱净境起贪会障碍修止,应令心缘奢摩他而修止;欲界五尘本来不清净,但宗喀巴于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中却认为欲是清净的,因此于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之中广弘男女淫欲的双身法,在《菩提道次第广论》也鼓吹大家应该修学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,从这里也可了知宗喀巴的说法是自相矛盾的。
宗喀巴在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中说要取欲界贪,不许舍弃男女爱欲,乃至要长时勤修双身法,于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中处处可见这类男女邪淫双身法的文字,下面举例说明之。于密灌顶中云:“先供物请白者,以幔帐等隔成屏处,弟子胜解师为金刚萨埵,以具足三昧耶之智慧母,生处无坏(女阴无有染疾缺损),年满十二等之童女,奉献师长。”“将俗女身观空之后,生天女身,先应加持金刚(男性生殖器)莲花(女性生殖器),而入等至(男女同时达到性高潮境界)。”“传密灌顶法者,次从莲花取其金刚(从女阴中取出阳具),以大指无名指取摩尼宝(以二指拿取男性龟头)。”“次明妃从定起(女离开性高潮境界),不著衣服,于莲花中取甘露滴(于女阴中取出男女混合后的淫液),如是置彼口中(置于受密灌顶的弟子口中,令弟子食之),彼亦如上而饮(明妃也将交合后产生之淫液同样饮之)。”如是等等都是极其粗重淫秽不堪的欲界贪淫之法,如是欲界最低等的贪若不能舍,如何能离欲界生?如何能引发离生喜乐定的初静虑地的实证?如是,宗喀巴一方面于《菩提道次第广论》说应修清净远离掉举,在论中也鼓励大众最后应修密宗道,而在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却又反其道说应于欲引发贪,并保持贪,而说贪欲性本空,故也无贪可言;真是名符其实的口中说空,却行在有中的大骗子。当宗喀巴等人行贪欲行时,心必定已掉散高举,焉能离贪?说法自相矛盾,自己掌嘴时都不知觉痛,真愚痴人也!
六根本烦恼所析分出的二十个随烦恼中,掉举与散乱,二法有何不同?【掉擧者,谓令心于境,不寂静为性,能障行舍、奢摩他为业,由忆昔乐事生故。】又《集论》卷1说:【何等掉擧?谓贪欲分,随念净相,心不寂静为体,障奢摩他为业。】 1散乱者,《大乘百法明门论解》卷2 说:【散乱者,令心流荡为性,能障正定,恶慧所依为业。】2 又《集论》卷1 说:【何等散乱?谓贪瞋痴分,心流散为体。】3 总明二论所说:掉举就是心缘于六尘境界时,不能寂静安止,掉举能障碍止─定的修习,相对于散乱而说掉举不障碍观;
散乱则是对于诸所缘境,令心流荡,障碍正定的发起,因为是恶慧所依故,无有观慧,又《成唯识论》卷6 中说:【掉擧、散乱二用何别?彼令易解,此令易缘。虽一刹那解缘无易,而于相续有易义故。】4 窥基菩萨在《成唯识论述记》卷6:【述曰:下论主答。掉擧擧于心,境虽是一,令俱生之心、心所解数转易,即一境多解也;散乱之功,令心易缘别境,即一心易多境也。】5 所以《成论》论文之中所说的“彼”是指掉举,“易解”是说意识念念变异转易,不断的掉散,心不得定,令知解转换更易,心不寂静,即自心胡思乱想,一心多解的意思;“此”是指散乱,“易缘”是说随境相转变,于境界相不断攀缘,不断更易所缘境,是一心缘多境的意思。散乱是心驰散流荡,恶慧所依为其业用,故易因邪知邪见邪思惟而造恶业;掉举则是心不寂静,障碍止为业,虽皆属大随烦恼,但显然有差别。
注1《大正藏》册31,《大乘阿毘达磨集论》,页665,上25-27。
注2《大正藏》册44,页50,上6-7。
注3《大正藏》册31,《大乘阿毘达磨集论》,页665,中6-7。
注4《大正藏》册31,页34,下10-12。
注5《大正藏》册43,页461,下3-6。
已说掉举与散乱之别,那么掉举与恶作又有何关系?《瑜伽师地论》卷11〈本地分〉中开示掉举与恶作合为五盖之一盖,称为掉悔盖:【掉擧者,谓因亲属寻思、国土寻思、不寻思,或随忆念昔所经历戏笑欢娱所行之事,心生諠动腾跃之性。恶作者,谓因寻思亲属等故,心生追悔。】6此处虽是以出家众而说,其实广解之亦可函盖在家众,理同如一故。也就是说:“为何我要离开亲友、离开家园?为何我年少就出家不待年老?为何我要令亲友悲伤?或忆念过去戏笑等事,心生掉举,后生悔恨,悔恨就是恶作。”根本论〈本地分〉的意思,主要是说因掉举而生起悔恨,故不能得止;故恶作是因,悔体是果;为对先前所作的事业,产生厌恶之后才追悔,故悔是因恶作才产生的。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:修止者,当心住于一境时,忽而贪烦恼现行生起一个妄念,因末那识并无证自证分,不知已经住于妄念中,意识彼时若未起证自证分返照,也未证知自己已在妄念中,因此意识与末那就随顺妄念攀缘下去而不休止,这就是掉举;一段时间后,意识忽然起了证自证分而觉察正处在掉举妄念中,因而了知自己在妄念中随妄念而转,于是心生懊恼,这就是悔恨。大部分的凡夫行者,心生掉举时总是连带生起悔恨,这是修止最大的障碍。
注6《大正藏》册30,页329,中28-下2。
心生掉举是初修止者极稀松平常之事,但重要的观念是心中不能再更生悔恨,否则就辗转掉悔不停了。譬如《瑜伽师地论》卷11〈本地分〉说:
除先追悔所生恶作,此恶作缠犹未能舍,次后复生相续不断忧恋之心,恶作追悔,此又一种恶作差别。次前所生非处恶作及后恶作,虽与掉擧处所不等,然如彼相腾跃諠动,今此亦是忧恋之相,是故与彼杂说一盖。7
注7、《大正藏》册30,页329,下14-19。
经常追悔,就是经常恶作;譬如作恶以后心生恐怖,也后悔自己曾经造作了那些恶事,成为恶作;有恶作之后又辗转追悔,如是忧恋腾动,恶作追悔不断循环。攀缘追忆之心即是掉,恶作之心即生追悔;既掉又悔,心如何能止息?故说有掉有悔,心如猿猴,不能得止;所以应当要有正知见能速回归正念,这样有掉无悔才是真正懂得修止观者,如《修习止观坐禅法要》卷1 云:
悔者,悔能成盖。若掉无悔,则不成盖。何以故?掉时未在缘中故。后欲入定时,方悔前所作,忧恼覆心,故名为盖。但悔有二种:
一者、因掉后生悔,如前所说。
二者、如作大重罪人,常怀怖畏,悔箭入心,坚不可拔。
至于意识心住于定中无掉亦无悔,并非菩萨真正所希愿处,因为那只是禅定境界,与般若之实证无关故。是故,悔是恶作,其障止更甚于掉举,此点宗喀巴不知,但学者必定要知。
再者,悔恨之悔与忏悔之悔所代表的意涵是不一样的,忏悔是已犯过失或是违犯菩萨戒等等正戒,不论重罪、轻罪悉皆不覆藏过失,心怀惭愧,发露悔过(忏是发露,悔是后不复作),自净其意,永不复作,乃是与惭、愧等善心所相应故。如《大般涅槃经》卷19 说:
智者有二:一者不造诸恶,二者作已忏悔。愚者亦二:一者作罪,二者覆藏。虽先作恶后能发露,悔已惭愧更不敢作。……(中略)……覆藏者漏,不覆藏者则无有漏;发露悔过,是故不漏。若作众罪,不覆不藏,以不覆故罪则微薄,若怀惭愧,罪则消灭。8
注8《大正藏》册12,页477,下2-18。
而掉悔盖的悔,是在修止的过程中因掉举所起的悔恨,是恶心所,故说二种悔不同,学者也应当了知。
至于《广论》只提到掉举而未提恶作,乃因宗喀巴以为掉举是二十随烦恼之一,是贪心所,是不善法,而以为恶作之法非烦恼所摄故;但恶作属不定法,不定是善或恶、无记等性,宗喀巴于此实无所知。譬如《广论》366 页说:“问:由余烦恼从所缘境令心流散,及于所余善缘流散是否掉擧?答:掉是贪分,由余烦恼流散非掉,是二十随烦恼中散乱心所。于善缘流散随其所应,是善心心所,非一切散皆是掉擧。”由《广论》所说可知宗喀巴对烦恼等等心所法的无知。因为,由贪所生的散乱随烦恼还是散乱而非掉举,况且《集论》也说散乱是贪、瞋、痴所摄,而不是宗喀巴所妄想的将贪排除在外说“贪分所摄的散乱为掉举”;再者,就算真的会因为“善缘”而生散乱,那也还是烦恼心所法而不是善心所法,怎能妄说“于善缘流散随其所应,是善心心所”!宗喀巴不知有掉举总随恶作,有恶作必有掉举,故此二合说为一盖之理;而且悔较之于掉更能障止。然而真修止观的人,会生掉举之法并非由世俗贪烦恼所生;由世俗贪烦恼而生掉举的人,是凡夫人所修的止观,并不是菩萨所修之止观,下当广明。
《瑜伽师地论》卷第11〈本地分〉说:【复次,于诸静虑等至障中,略有五盖,将证彼时,能为障碍。】此五盖中掉举与恶作合为一盖,掉举是贪烦恼所摄,是二十随烦恼之一;而恶作是属于五十一心所法中列为第六类的不定法。《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记》卷1 说:【不定四者:一、睡眠,二、恶作,三、寻,四、伺。开曰:此第六位不定四也,于善染等皆不定故,非如触等定遍心故,非如欲等定遍地故,故此四种立不定名。】四种不定法─睡眠、恶作、寻、伺,论中说:“于善染等皆不定”,“善”者是指十一种善心所,是善性;“染”者是指六种根本烦恼与二十种随烦恼,则非善性;即此四不定法于善、不善及无记并没有决定性;以恶作(即悔)为例,譬如追悔过去所作恶事而思图改过,悔即属善性,惭愧等善心所相应故;若追悔过去所作善事而生贪瞋等烦恼时,譬如有人布施后生悔,悔即属恶不善性;追悔过去所作非善非恶事,悔即属非恶不善性,虽非恶法仍有无记异熟法导致继续流转生死故;是故,因造恶之悔产生的掉,不全然是贪分所摄,宗喀巴对此是没有正确理解的。又说“非如触等定遍心故”,四不定法又不同于触、作意、受、想、思等五遍行心所法,八识心王一定能与五遍行心所法全部相应,四不定法只能与意识相应故。又说“非如欲等定遍地故”,四不定法又不同于欲、胜解、念、定、慧等五别境心所法,一定能遍三界九地,四不定法只能在欲界才全有故,不遍色、无色界;色、无色界中人不会悔,亦无有眠(色界天人无需睡眠法,其色身内无脏腑,无受用抟食,唯禅悦为食,已离睡眠盖。)但寻与伺二法虽不遍色界、无色界,此唯是方便说;所谓无寻无伺是指对五尘不起心动念、不思察觉分别,但于无寻无伺中,仍有意识缘于定境法尘之了知相,非无知、无分别。故寻与伺二法于色界中亦有非无,唯是定境法尘中之寻伺,故称初禅地为有觉有观,又称有寻有伺;二禅等至位以上称为无觉无观,又称无寻无伺 。因此,将“悔、眠、寻、伺”等四法立为不定法,而此四不定法皆与奢摩他及毘钵舍那有关,学者不能不知,更不可盲从宗喀巴误会佛法后所曲解猜测的妄说。
以上是依据正法而说的,但宗喀巴在《广论》这段文字中所说:“问:由余烦恼从所缘境令心流散,及于所余善缘流散是否掉擧?答:掉是贪分,由余烦恼流散非掉,是二十随烦恼中散乱心所。于善缘流散随其所应,是善心心所,非一切散皆是掉擧。”意思是:“问:由于其他的烦恼从所缘的境界令心流散,以及对于其他的善缘所产生的流散是否是掉举?答:掉举的意思是指贪求射精快乐的部分,若是由其余为了引生最强烈、最长久乐触而产生的烦恼,只是流散而不是掉举,是二十随烦恼中的散乱心所。于乐空双运的善缘上面流散只是随其所应,属于善心心所,并非一切流散皆是掉举。”这才是宗喀巴这段语意的真正意思,老实学佛的人若只从他的文字表义上面来论辩他的止观说法正讹,便无法搔到他的痒处。宗喀巴认为凡是为了引生乐空双运中的最强烈觉受、最长久乐触而产生的心境流散,都不属于掉举,因为这是善心与善心所,不该认定为恶心所,就不该定义为掉举。可见宗喀巴对这些法是完全不了解的,或者虽有了解,但为了宣扬双身法是佛法的立场,不得不如此解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