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中,像舍利弗、目犍连,本是外道的学者或领袖;迦旃延、大迦叶,也是婆罗门的权威和长老,但他们一皈依佛陀,就唯有信仰、尊敬,从没有对佛陀有过批评。对佛陀没有建立信心的人,可以心平气和地踏着这些先贤的足迹,在佛陀的法海中来完成自己的修学。在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中,像阿那律、阿难陀,本是王子的出身;富楼那、须菩提,也是大富之家的种姓,但他们一皈依佛陀,就唯有侍奉、服从,从没有对佛陀表示过不满。末法时代我们慧根浅薄的众生,可以从他们的事迹中,来长养我们的信心。在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中,尊为佛子的罗喉罗,固然能完成他的密行;就是贱如首陀罗族的剃头匠优波离,在僧团中也有崇高的地位。本文作者为星云大师,约20集连载,欢迎大家跟随学习,共沾法喜。
佛陀十大弟子传 - 解空第一须菩提
空生的吉兆
布施的小慈善家
归投佛陀的座下
乞富不乞贫
般若会上涕泪悲泣
听故事长信心
什么是空
迎接佛陀第一人
人中第一阿罗汉
岩中宴坐花雨缤纷
天人奏乐问病
般若会上畅论空理
空生的吉兆
大圣佛陀对宇宙人生所发表的言说,其数之多,真是浩如烟海,无有边际。不容怀疑的,佛陀所有的教法中,皆是以大乘法为中心,在大乘法中又以般若为中心。什么是般若?最好的解释,就是觉知“空”的智慧。
空,太玄妙了,太难懂了,说“有”不是,说“无”也不是。空,不是用言说,也不是用心思可以懂的道理。在佛陀座下,一千二百五十个大阿罗汉的弟子中,真正能懂得空的道理,真正能体证到空的妙义的,就是解空第一的须菩提尊者。
说起须菩提,我们从他初生的吉兆来看,就知道他是一位不平凡又很奇特的人物。
原来,尊者诞生的那一天,家中所有的财宝、用具都忽然不见了,全家人都非常的忧心,所以很快的请相师回来卜卦。相师卜卦后,说道:“这是一件可喜的事,你们家所生的是贵子,室中金银宝物在贵子初生时会一切皆空,这象征着他是解空第一人呢!就为他取名‘空生’吧!这是大吉大利的事,他将来不会为世间的名闻利养所束缚,就是为他取名‘善吉’也好。”
相师的话,安定了全家人的心,从此,尊者的大名,有人称他“空生”,也有人称他“善吉”,直到三天以后,尊者家中的财宝和用具,才又恢复原状。解空第一的尊者,初生的征兆,真是稀奇万分,古今难得的事。
布施的小慈善家
须菩提幼年的时候,还没有皈依佛陀以前,对世间的看法以及待人处世,就已与众不同。
他生长在富有的家庭里,父母对他是万分的爱护,但他从小就不愿做金银财宝的奴隶。父母给他的金钱,也是随时来随时去的拿了救济穷困的人。在路上若遇到衣不蔽体的乞丐,甚至会把身上穿的外衣脱下来布施给人,自己只穿着短衣短裤跑回家。
他的父母不是吝惜金钱,但对爱子的作风,常常不能同意,有时就把他叫到身边,训诫道:“空生!你这样的行为真不好,自己的钱,也不问什么理由,就拿了给人;衣服是自己穿的,你脱给人,光着身体多难看!”
须菩提温和、恭敬的向父母回答道:“我不知道什么原因,在我心中,觉得世间上一切都与我息息相关,一切人好像和我同一个身体。人是赤裸裸的生下来,为什么赤裸裸的就不好呢?把自己的东西给人,人和我有什么不同呢?”
他的父母听完须菩提的话后,不高兴的说道:“你这孩子真古怪,自己有钱不知道用,自己有衣不知道穿,反而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道理,也不怕人家笑。从今以后,你若再不改,索性把你关在家中,不让你出去!”
但须菩提仍然不改他乐善好施的天性,父母就把他关在家中,这正是须菩提的幸运,之后他每天待在家中阅读思维当时印度宗教和哲学的书籍,使他对人生的问题,有了更进一层的觉悟,他常常自豪的对父母说:“宇宙中一切森罗万象,好像都映现在我心中,可是,我的心中又像空无所有似的。假若世上没有大智大觉的圣人,谁也不够资格来和我讨论解脱者的心境,谁也不明白我心中的世界。”
年轻的须菩提,父母听了他的豪语,再想到他初生时家中一切皆空的奇事,奇人奇话,父母心中也不禁对爱子暗暗称奇。
归投佛陀的座下
有一次,佛陀在须菩提的故乡布教,乡人纷纷传说,说佛陀是一切智人,论到智慧,世间上没有人能够和佛陀相比。
这样的议论早就传到须菩提的耳中,而且,他的父母跟随乡人,都皈依了佛陀。
须菩提家中,一向信仰传统的婆罗门教,现在父母为什么跟随乡人轻易的改宗呢?这时,轮到须菩提觉得他的父母奇怪了。
有一天,须菩提的父亲向他说道:“空生!你常常自以为很有智慧,已经了解到人生的真理,但你和佛陀相比就差得太多。佛陀不但有大智慧,而且有大慈悲和大神通,自从佛陀来到本地,全乡的人差不多都皈依佛陀。还想恭请佛陀到家中供养,希望你在佛陀面前,能息下狂妄的心。” 须菩提心中很不服气,他回答道:“你们眼中的佛陀,自是一切智人,但在我眼中,也许就很平凡了。”
须菩提虽然这么说,但佛陀究竟是怎么样的人?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感动力?在须菩提一向平静的心湖中,掀起了巨大的浪花,他等不及佛陀到他家中受供时再见佛陀,他想,万一佛陀很忙,不能来怎么办?所以在这一天的夜晚,须菩提便偷偷的先去看看佛陀的样子。
夜晚凉风习习,一轮上弦的月亮弯弯的高挂在空中,星星在闪烁,好像窃笑着好奇的须菩提。 须菩提独自走到佛陀说法的地方,佛陀正坐在高高的法座上说法,四周亮着火把,下面跪着的是千万听众,呀!佛陀的身后好像还放出光明!
这不像是人间的人,这相貌太圆满了,太庄严了,佛陀应化的身相,实在超过须菩提的想像之外。
大地是宁静的,千万的听众都屏气凝神,不敢有声,这时只有佛陀的法音在宣流着。
佛陀说:“世间是不应该相争的,本来就没有人我的分别,大家合起来就是一体。”
“一切法都是从因缘和合而生的,没有一项东西能独立存在。我和一切法既是互相依赖生存,施慈悲恩惠给众生,看起来像是为人,其实对自己有着莫大的利益!”
佛陀的法音非常的慈和,佛陀说的道理令须菩提很感动。须菩提挤在大众中,偷偷的向佛陀合掌,表示敬意。
佛陀说法以后,回到信众准备的静室中休息,须菩提徘徊在门口,他想会见佛陀,但又没有勇气。
佛陀像是知道须菩提的心意,站在门口问道:“你是谁呀!到我房中来坐,我和你谈谈!” “我是须菩提,希望佛陀收我做出家的弟子!”
“呵!须菩提就是你,我早就听说你是村中最聪明的青年。很好,真正聪明的人,对佛法也才能真正的信受奉行。你父母知道吗?”佛陀慈悲亲切的问。
“我想我父母知道一定会很欢喜,我很荣幸得到佛陀做我的老师。”
佛陀很喜欢须菩提,从此须菩提成为佛陀僧团中杰出的弟子。
乞富不乞贫
须菩提出家以后,过着三衣一钵的生活,每天上午到街坊上托钵乞食,下午就跟随佛陀听教参禅。
比丘们每日出外托钵乞食,总是遵照佛陀的法则,次第行乞,一个个,一排排,无论人家施舍与否,都必须经过。
可是须菩提过乞食的生活,总和大众不同,一离开精舍,他就与大众分道而行,总是一个人威仪齐整,行止安详的去找乞食的对象。
诸比丘起初对须菩提没有留心,但日子一久,发觉须菩提的行动有些奇怪。大家一注意,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。
原来,须菩提乞食行化,总爱到富有人家里,见到房屋矮小,或是知道经济穷困的人家,他决不去托钵。无论多远的路途,他都要赶到富贵的人家去,否则,他宁可饿着肚子不行乞。
有一次,在毗舍离的国境内,有一位比丘在路上向须菩提取笑道:“穷在眼前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。其实毗舍离的都城都是殷商富户,不知尊者今天看得起哪一家?”
须菩提听后,向那位比丘看了一看,然后解释道:“大德!我不是看不起穷人,或许真正同情贫穷者的就是我哩!的确,我是发愿只向富者行乞,不向穷人托钵,这是我的苦心,还请道友原谅。”
“尊者乞富不乞贫,每天营养充分,难怪尊者身体这么健壮!”
“大德!请你不要这么说!”须菩提温和的详细说明他乞富不乞贫的原因道:“我向富人行乞,决不是为了贪图美味珍肴,如果好吃,也不须出家学道。为什么我不到穷人的家里托钵?因为穷苦人家,自己的生活都难以维持,哪里还有多余的饮食供养我们?即使他们愿意发心,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我们没有粮食救济他们,哪能再去增加他们的负担?反之,向富人乞食,区区一餐之施,在富者毫无所谓。我所以乞富不乞贫,就是为了这个原因。”
须菩提把他的看法表明以后,那位取笑须菩提的比丘,才无话可说。
在僧团中和须菩提有相反作风的人,是大迦叶尊者,须菩提是乞富不乞贫,而大迦叶是乞贫不乞富。须菩提很不解大迦叶的用心,有一次闲谈时就问他道:“尊者大迦叶!你乞食的态度和我正好相反,我很无礼的请求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?”
“尊者须菩提!”大迦叶解释道:“我们是出家的沙门,守道行法,这就是人间的福田,我们受人间的供养,是给他们增长福慧的机会。我向贫穷者乞食,让他们种福田,免除他们将来的穷困,富人们的福多,我们何必锦上添花?”
大迦叶尊者的话,一方面像是为自己解释,一方面又像是向乞富的须菩提说教。须菩提听后,点点头,他不强人同己,说道:“乞富、乞贫,都是为了利益众生,尊者!佛法里方便有多门,我们可以各行其道,其实这都是佛陀的教法。”
须菩提和大迦叶乞食的作风,成为强烈的对比,他们的说话和乞食的态度,给佛陀知道以后,对两个人都不赞成,曾呵斥他们心不均平,都不合乞食法。
真正的乞食法,是不择贫富,不分秽净,严肃威仪,次第行乞。
大迦叶比较固执,苦行的色彩非常浓厚,他是从来不愿舍弃苦行,可是须菩提,对于佛陀的指示百依百顺,以后就自己修正了乞富不乞贫的态度,他对佛陀的教示,都是感恩的接受。
般若会上涕泪悲泣
须菩提在佛陀的僧团中,修道闻法,非常热心。尤其是四处十六会的般若法会,须菩提如不去其他的地方教化,从不缺席。
有一次,佛陀在祇园精舍预备讲说《金刚般若》的时候,千百位弟子从城中托钵乞食回来,都次第的围绕在佛陀四周,佛陀先是闭目静坐,没有人敢提出问题向佛陀发问。
这时,须菩提了解到佛陀的心意,便从大众中站立起来,披搭着露出右肩的袈裟,向佛陀顶礼后,恭敬的问道:「佛陀!弟子们都知道佛陀是最善于爱护我们的,但是对于善男信女如何安住于菩提心?以及纷扰的妄念,如何才能降伏?恳求佛陀慈悲,为大众宣说!」
对须菩提的发问,佛陀很欢喜,称赞他了解与会大众的根机。佛陀回答说:「如何安住于菩提心,不受妄念的纷扰,就是在布施时,要行无相布施;在度生时,要行无我度生,就照这样安住,照这样降心!」
『无相布施,无我度生』,须菩提深深了解到这样的道理和义趣,他感激佛陀的法恩,欢喜得涕泪悲泣,他长跪在佛陀座前说道:「佛陀!自从我做人以来,如此甚深微妙的法理,还是第一次听到。从此,我、法的二执,再也不能缠绕我;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的四相,再也不能束缚我。离一切执着,才能见到空理;离一切名相才能见到人生。我今天已体会佛陀的心意,像是真正认识了自己。」 须菩提尊者开悟了,从此被称为解空的第一人。
听故事长信心
佛陀虽然知道须菩提离开了人我的执着,但大慈大悲的佛陀,仍然苦口婆心引出自己修行的事迹,加强须菩提无相布施和无我度生的信心。佛陀像是回忆似的追述着往事道:“须菩提!在我过去生中,有一次在深山里修行,有过这么一段经历:
“我正盘膝静坐在一棵大树的下面,闭目思维着宇宙的奥秘和人生的起源,四周和风习习,花卉吐放着幽香,忽然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响起,我睁眼一看,原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。
她们穿着宫妃的服饰,珠光宝气,使人一看,就知她们不是天上的仙女,定是人间的王妃。她们手拉着手,嬉笑着走到我的面前,向我问道:‘修道者!你为何一个人在这深山丛林里修道?难道你不怕虎豹豺狼会伤害你吗?’
我向她们点点头,端坐身子回答说:‘尊贵的女士们!在这座深山里修行的确只有我一人,修行并不一定要很多伴侣。人有慈心,毒蛇猛兽不会来伤害。在城市里,金钱美色、苛政权威,也就是山间的虎豹豺狼哩!’
我这一说,那些嫔妃们顿时一改撒娇的态度,很恭敬的向我请求说教。我在身旁摘了一朵小红花,又继续说道:‘女士们!人生本来都应该追求快乐,但快乐也有真实的和虚假的,有长久的和短暂的。可是人都被虚假和短暂的快乐所迷惑,像这朵小红花,虽然开放得很美丽,但它并不能永远吐露芬芳。青春和美丽、力壮和健康,都不足以依赖。人生贵在能学道,求得生命的升华,求得生命的扩展,那才是要紧的大事!’
我正在这么说时,一位王者装束的人,手提宝剑从草丛中奔来,他走到我的身前,大声的喝骂我道:‘你是什么人?敢大胆的在此调戏我的宫妃?’
‘大王,请问你叫什么名字?不要这么侮辱人!’我看他来势凶猛,我不能不这么对他说。 ‘你像在大梦中过日子!’他厉声着说:‘威名远震的歌利王你都不认识?难怪你敢大胆诱惑我的宫妃!’
‘大王!请不要这么说,修道的人行忍辱,不敢回骂你,但你如此造口业,将来一定不好!’ ‘你行忍辱?我来支解你的身体,看你还说行忍辱吗?’
须菩提!就这样,我的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两手、两足,都一一的被歌利王割下来,为了度生,为了对众生行慈,我那时一点瞋心都没有。我从无我度生的精神中,慢慢累积我的福慧,庄严我的佛果。须菩提!行凶的人不能胜人,唯有行忍辱的人,才是最后的胜利者!”
须菩提听完佛陀往昔因中修行的一段事迹,非常感动,他体会到最高的无我真理,他获证到甚深的空慧。
什么是空
须菩提在大觉者佛陀的教导下,明白宇宙人生的事物是因缘和合的,一切是因缘所成,一切也由因缘所灭。因缘,就是“空”的最好注解。
空,不是空了没有的空,不是空空洞洞的空。空,不离开因果事物而有空,空不是破坏因缘生法的,空是充满了革命性和积极性。
空,是大乘佛法的义理;空代表了大乘佛法的精神。不是佛陀的弟子,固然不能了解到空理,就是佛陀的一般弟子,也很少能懂得空的妙义。须菩提常常慨叹知道空的人太少了。
有一次,一个很有学问的外道婆罗门,在路上遇到须菩提,向须菩提提出质问道: “须菩提尊者!听说你在佛陀的座下,是解空第一人,可是,我要问你,世间上的一切,明明是真实的存在,你解空说空,是怎样来自圆其说呢?”
须菩提用手一指,说道:“你看那间房子,是四大(地、水、火、风)原素以及各种因缘和合而成,若把土木砖瓦分开,不但房子的相状没有,就是房子的名称也没有了。从一切是和合这点可以看空。这间房子在村庄中,是最堂皇美观的,若是把它搬去与城市中的房屋一比,它就显得矮小简陋了。城市中巍峨高大的房屋,若是和舍卫城的王宫一比,又显得不足一道了。从相对的事理上可以看空。空,不是否定一切,空有空的背景,空有空的内容。空,才是一切事物本来的面目。” 婆罗门听了以后,沉默了一会,向须菩提举手为礼,说道:“尊者!你不愧是大圣佛陀解空第一的弟子,你的说教已令我感佩之至。惭愧,我还不够资格和尊者对论。再见,我们后会有期!” 须菩提庄严的站着,用手在空中一画,示意说:“当你的黑发成为白色,当你见到枝头的树叶降落在地上,还有那花的种子入土、抽芽、成长、开花、结果,经过变化循环,又成为它原有的样子,你记好,那就是‘空’!” 他们扬扬手就分别了。
迎接佛陀第一人
须菩提尊者体证了空理,很会宣扬空理,他的一切行住坐卧,也最能表现空理。
有一次,佛陀忽然外出,不在僧团内,佛陀所有的四众弟子,到处寻找,都不知道佛陀的去处。后来天眼第一的阿那律,以天眼观察,知道佛陀到忉利天为圣母摩耶夫人说法,大概要三个月的时间才回来。阿那律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,大家都非常的思念,每个弟子对佛陀都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。
三个月很快过去了,佛陀重临人间,当佛陀还没有到达僧团的时 候,知道的弟子都争先恐后出去迎接,那时须菩提正在灵鹫山的窟中缝衣,他听到传报佛陀下降人间的消息,随即站起来想放下手中的衣服前去迎接,正在这时,他心中一动,又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,心中想道:“我现在去奉迎佛陀的圣驾,是为了什么呢?佛陀的真身,不是在眼耳鼻舌身意上可见,我现在去迎接佛陀,把佛陀的法身当做地水火风四大的和合,这是没有真实的认识诸法空性,不认识诸法的空性,就见不到佛陀的法身,因为佛陀的法身,诸法的空性,是没有造作主,也没有所造作,要想见到佛陀,则一定先要了解五蕴四大是无常的,明白所有的一切是空寂的,知道森罗万象的诸法是无我的。没有我,也没有人;没有作,也没有所作。一切法是空寂的,法性是无处不遍的,佛陀的法身是无处不在的,我皈依奉行佛陀的教法,我已体证到诸法的空理,不应该为事相所迷。”
须菩提有了这样的认识,就没有再去迎接佛陀,他很安然的坐下来继续缝补衣服。
佛陀的归来,像天大的喜事,僧团中到处充满了喜气洋洋,大家都想先去拜接佛陀,那时,在比丘尼中有一位神通第一的莲华色,第一个抢先迎接到佛陀,她对佛陀一边顶礼一边说道:“佛陀!弟子莲华色第一个先来迎接佛陀的圣驾,请佛陀接受弟子的拜见!”
佛陀微笑着,慈和的说:“莲华色!妳不能说是第一位来迎接我的人!”
莲华色非常惊奇,看看左右,大迦叶等长老才从身后赶来。莲华色以怀疑的口吻问道:“佛陀!弟子敢问,在莲华色以前,是谁已迎接到佛陀呢?”
佛陀笑着,看看很多弟子都赶上来,像是回答莲华色,又像是告诉大家道:“你们很好,很远的赶来迎接我,但是第一个迎接我的是须菩提,须菩提这时在耆闍崛山的石窟中观察诸法的空性,他才是真正迎接见到我的人。见法的人,才能第一个见到佛陀,第一个迎接佛陀。”
莲华色比丘尼和诸弟子,经佛陀这么一说,才知道在佛陀的教法中,是对宇宙人生真理的体会,大家都惭愧的觉得还不及须菩提尊者。
经过佛陀特别的赞叹,须菩提的美名盛德,在僧团中更是受人尊敬了。
人中第一阿罗汉
须菩提的生活和心境,恬淡自在,时时都在空三昧解脱者的境界里。
在世上做人,即使是一位圣者,毁谤讥嘲仍然会加诸于他,不管是怎样的白璧无染,远离名闻利养,为众生做了很多事情,但世上的凡夫俗子,总爱造谣生事,说别人怎么不好。
须菩提修道、弘化,日日忙着普利群生的工作,但冷酷的人情,讥讽的言语,仍然不放过他。不过尊者对这些都看如平淡的风云,从来不因此而动心生气。
有一天,须菩提在弘化说法的途中,忽然听到有人批评他的言论,他们说:“须菩提有什么了不起,他大概没什么修行,你看他在比丘中痴痴呆呆的,一点活动都没有。”
有些比丘们听了很为须菩提不平,都问他为什么不和那些人辩白?
须菩提心平气和的回答道:“诸比丘!谢谢你们对须菩提的关怀友爱,但请不要作这不平之想。要知道,无谓的辩白就是诤论,诤论是胜负心,与真理相违背。我们修道者,对于讥嘲毁谤,甚至逆境磨难,都要看成是助道的增上缘,借此可以消除业障,增强信心。而且,在真理的世界中,实在没有诤的必要。真理是无我无人的,无彼无此的,无高无下的,无圣无凡的。我知道一相平等,无住真空之理,所以我的心像万里朗朗的晴空,什么都没有,何必辩白?”
解空的须菩提,他的心境、胸襟就是如此阔达自在,诸比丘对他的作风都很钦佩!
须菩提对众生忍让的美德,确实高人一等,他常说:“假若有众生嫌我站立不好的话,我就终日端坐不起;如果厌恶我坐着不好的时候,我就终日立不移处。我于一切法中绝不起一烦恼,绝不恼一众生。”
须菩提,能随顺世间,行大忍辱,对任何一个人,都无恼无诤,这就是由于他通达空性的缘故。
佛陀知道须菩提有这样的修行后,很是欢喜高兴,有一次曾在金刚般若法会上称赞他道:“须菩提!在我的弟子中,修行能到你这种程度,算是很难的了。你已证得无诤三昧,这是人中最为第一,我为你恭喜,你已经是第一的离欲阿罗汉!”
须菩提听到佛陀的称赞,心中非常欢喜又感激,但又像是不敢当似的。他合十顶礼说道:“佛陀!您对我们布施慈悲爱语,给我们鼓励,我是满腔诉不尽的感激之情。佛陀!您说 我是人中最为第一,是第一离欲阿罗汉,但是,我绝不做如此想,假若我有这样的想法,就代表我执还没有断除,终日还是沉在有得有证的法执之中,佛陀!我没有这样想,也没有这样行,以无生无为的缘故,佛陀才对我说这样的爱语美词。其实,像舍利弗尊者、目犍连尊者,他们才是真正的离欲阿罗汉!”
很谦虚而又善于言词的须菩提,从他的说话中,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位证得圣果的阿罗汉了。
岩中宴坐花雨缤纷
须菩提是离欲阿罗汉,与世无争,对世间没有什么希求。他有时候住在僧团中和大众共修共学,聆听佛陀宣说的真理;有时候,他在林中习定,修学更高的禅法。
负有盛名的耆闍崛山,山峰秀丽,茂林修竹,是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。就是佛陀的圣驾,常常在这里也可见到。须菩提欢喜山居的生活,所以,灵鹫山上不时的可以见到尊者。
在晴天的时候,山旁、树下,都有他的足迹,有时坐禅思维,有时经行观想;在雨季到来的当儿,岩下、窟中,都是他的安身之处。
深山丛林,在须菩提看来是最好修行深造的道场,白天,看看出没的飞鸟和猿猴;夜晚,陪伴他的有星月和虫鸣。大自然的风光无限好,须菩提常是这样想,人是赤裸裸的生下来,应该要再赤裸裸的回到大自然的怀抱。
有一次,须菩提在岩中宴坐的时候,入定在空三昧的禅思中,那甚深的功行,感动了护法诸天,很多的天人出现在空中,散着天花一朵一朵飘落在须菩提面前,他们合掌问讯赞叹须菩提说道:“尊者!在世间上做人,有高远的名闻,有众多的财宝,实在并没有什么可尊可贵。就是国王、富豪也一样终日被烦恼欲望所囚。尊者!世间上真正尊贵的是如你这样的大修行者,你现时入在空三昧中,你的威德之光,照彻了天宫。人间的须菩提,值得受天上的供养。你善说般若,不时畅游在如碧空万里的空三昧中,你已摆脱人间的凡情,黑云似的烦恼,白云似的菩提,都不被它们盖覆;你斩断了欲情的铁索,你摆开法执的金链。伟大的尊者,请接受天花的供养,我们向你顶礼,表示我们的敬意!”
天人的称赞、天人散落的花朵,惊动了在空三昧中的须菩提,他出定后,向天人问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对我雨花赞叹?”
为首的天人再合掌回答道:“我是天帝释,我们都是天人。”
“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殷勤赞叹?”
“我们敬重尊者入在空三昧中善说般若波罗蜜多!”
“我对般若未尝说一字,你们为何要赞 叹呢!”
“尊者无说,我们无闻,无说无闻,是真般若!”
须菩提一听,会心一笑,回赞天人说道:“般若会上,佛陀宣说的无上什深微妙法门,哪知你们在护持道场的时候,已信受领解,谢谢你们美丽芬芳的天花,愿此天花,其香遍满人间和天上!” 须菩提说后,天人又再作礼,徐徐的隐没在云端里。
天人的雨花赞叹,除了佛陀,唯有须菩提尊者,才有这殊胜的光荣!
天人奏乐问病
常常住在耆闍崛山的须菩提,有一次忽然四大不调,病魔缠绕着他,使他的身心感到非常疲劳不安。
一位圣者修行德行很高,也会患病?很多人对之感到 不解。其实,业报所招感的人的色身,是有为法,既是有为法就免不了苦空无常的现象。须菩提是一位体证圣果的圣者,他的精神早已获得解脱,但有为的色身尚在,有为的色身是世间法,当然要受世间上生老病死的循环。
须菩提病得很重的时候,就把卧具展开来铺在地上,自己在上面结跏趺坐,端身正意的思维道:“身体的病苦是从哪里来的?要怎样才能远离病苦呢? ”须菩提深切的反问自己,随后又思维道:“引发身体病苦的原因,有的是过去的业报现前,有的是现生缘违的关系,用医药是不能彻底根除的,唯有深信因果,忏悔罪业,修习禅观,从心不苦而做到身亦不苦。”
须菩提尊者有了禅观和正念以后,顿时感到身心非常轻松自在,一点病都没有了。
正在这时,护法的天帝释带领五百天人以及很多的波遮旬乐神,从天上降临到耆闍崛山。天帝释随即命令波遮旬吹奏慰问的音乐。受命的乐神走到须菩提的面前奏起琉璃琴,五百天人随着歌唱道:
尊者的德望比天高呀!
尊者的修行比水长呀!
渡过生死海,
息灭有为火,
老病的痛苦就能断除。
行业若忏除,
垢秽能灭尽,
愿尊者从禅定中去体悟。
尊者的病苦即消除呀!
尊者的法躬即痊愈呀!
一曲奏罢,歌声停止,天帝释领着眷属拜见尊者的圣颜。须菩提慈祥的回礼赞道:“这曲调和歌声真是最微妙、最和谐的音乐!”
“请问尊者,你此刻的病苦是不是还有呢?”天帝释恭敬的探问着。
尊者便告诉天帝释道:“诸法从因缘而生,诸法从因缘而灭,诸法的因缘和合则聚则成,诸法的因缘分开则灭则止。诸法相依,诸法相待,法中生法,法法自有因缘果。黑法以白法治之,白法以黑法治之。好比贪欲之病,要用不净观来对治;瞋恚之病,要用慈悲心来对治;愚痴之病,要用般若慧来对治。
“世上一切都是空的显现,没有我相、人相,没有男女的分别,没有是非的不同,一切是法尔如是的。你们看暴风吹倒大树,或者是霜雪摧毁苗华,可是那枯萎的草木,如遇到春风雨水,自然能恢复它的生机。诸法相乱,诸法也自有它平定的时候。
“区区我的一点病苦,那是诸法相乱的时候,可是佛陀如甘露的法水,还有那像春风似的禅观,使我的病早就消除痊愈了,谢谢大家的劳驾,我现在的身心很安稳自在。”
天帝释听了非常欢喜,向尊者顶礼后,率领诸天人又回到天上去了。
尊者看着天人走后,还自言自语的说:
“佛陀曾慈悲的开示过我们,
身心的苦痛唯有佛法才能疗治。
不是病了的时候才祈求,
平时要闻法修行,
具足证悟的根基。
忏悔业障,
深信因果;
修积福慧,
这是万病的妙药良方。”
般若会上畅论空理
须菩提深具般若的空慧,不但能看破世上的毁誉,解脱物质的束缚,更能以般若空慧和禅观解除身心上的痛苦。
有一次,佛陀在般若会上,对须菩提说道:“须菩提!你很有辩才,能深体真空的道理。今天在场聚会的菩萨很多,你可以向他们解说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之法,满足他们的所学,以共勉精进吧!”
佛陀这么一说,在座的会众都知道般若法门,是什深玄妙的法门,所以心中都猜想道:“须菩提尊者能以自己的智慧辩才来宣说如是微妙之法呢?还是承受佛陀的威神之力来宣说呢?”
须菩提知道会众的心意,他就说道:“佛陀的慈命是不能违的,弟子们来说教,不论深浅的教法,如果要能说得契理契机,皆是承受佛陀的威神之力。承受佛陀的威神之力来说教,劝人修学,才能获证到法的本能,才能和法的实相相应,才能和佛陀的心意相通。我现在以佛陀的威神之力,来宣说修学菩萨道的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之理,这不是我的智慧辩才之力。”
须菩提很谦虚,他说后又再顶礼佛陀,对佛陀禀告道:“佛陀!弟子受您的慈命,说明菩萨与般若波罗蜜多的相应之法,但是什么法才名为菩萨呢?什么法才名为般若波罗蜜多呢?我不见有法名为菩萨,也不见有法名为般若波罗蜜多,就是这两个法的名称我也没有去分别。我以这样的认识来说菩萨与般若波罗蜜多的相应之法。佛陀!请您先慈悲开示,我能够满足菩萨们的所学吗?” 佛陀很欢喜的回答道:“须菩提!菩萨只有名为菩萨,般若波罗蜜多也只有名为般若波罗蜜多,所谓菩萨与般若波罗蜜多的名称,也只有名称而已。这本是不生不灭,不过为了便于宣说才假为立名。这个假名,不是在内,不是在外,也不是在内外之间,本来就是不可得。譬如讲‘我’,亦唯有假名,我的本体,本来就是不生不灭的。有为的诸法,如梦、如响、如影、如幻、如阳焰、如水中月。可是,须菩提!菩萨要证得不生不灭,仍然是要修学菩萨与般若波罗蜜的假名与假法。
“须菩提!菩萨修学般若波罗蜜,色受想行识的常与无常,乐与苦,我与无我,空与不空,有相与无相,有为与无为,垢与净,生与灭,善与恶,有漏与无漏,世间与出世间,轮回与涅槃,都是不可执着分别的,其他一切诸法都是这样。
“须菩提!为什么要这样说呢?因为菩萨修般若波罗蜜多时,不应对诸法起分别之想,应住于空,住于无分别。菩萨修六波罗蜜等其他诸行,也是不见菩萨的名,不见般若波罗蜜多的名。菩萨只有求一切智,知道一切是诸法的实相,而这个实相才是不垢不净的。
“假若菩萨能照这样修习般若波罗蜜多,知道名相是权巧而假为的安立,则对色受想行识和其他的一切诸法,都不生起执着,对智慧不生执着,对神通也不起执着,对什么都不执着。为什么对一切法都不执着呢?因为有执着就是不可得。
“须菩提!照这样修习般若波罗蜜多时,对一切法都不起执着时,才能帮助完成六波罗蜜多的修行,才能进入修行者的正位,才能住于不退的地位,具足神通,畅游佛国,化益众生,庄严清净佛土,自己安住于自在解脱的境界。
“须菩提!色,是菩萨吗?受想行识是菩萨吗?眼耳鼻舌身意是菩萨吗?地水火风空识是菩萨吗?远离色受想行识、眼耳鼻舌身意、地水火的人是菩萨吗?”
“佛陀!这以上都不可名为菩萨。”须菩提回答说。
“须菩提!你说这以上都不名菩萨,这是什么缘故呢?可以说明吗?”
“佛陀!本来所谓众生者,是不可知、不可得的,不论什么法甚至菩萨都是如此。说有这个法,说没有这个法,以及远离法性,都不名为菩萨。”
佛陀听须菩提的回答,很高兴的称赞道:“对啦,须菩提!所谓菩萨,所谓般若波罗蜜多,皆是不可得,菩萨虽要修习,但本无修习。须菩提!我再问你,色受想行识等诸法是菩萨义吗?” “佛陀!色受想行识等都不是菩萨义! ”须菩提深有了解的回答。
佛陀又再欢喜的嘉许须菩提道:“须菩提!你说得很对,菩萨修习般若波罗蜜多时,色受想行识的诸法,或常或无常,或有为或无为等,皆是不可得。菩萨应以海阔天空的心情修习般若波罗蜜多。
“须菩提!你说你没有见到菩萨与菩萨名的法,法与法界,法界与眼界,眼界与意界等,这些相对的法并不是对立的。是什么原因呢?离开有为而说无为这是不能够的,离开无为而说有为,也不能成立的。须菩提!菩萨这样修习般若波罗蜜多,不见什么法,就能无诸恐怖,把心不停于法,就没有后悔的事。如你所说,菩萨如此修习般若波罗蜜多,也不得菩萨名,这才真名菩萨,真名般若波罗蜜多,这才是为菩萨所说之教。”
在数万听众的般若会上,为诸大菩萨说教,佛陀和须菩提尊者一问一答,因为什深微妙的空的真理、空的哲学,唯有须菩提才能深刻体证和了解。就这样,他解空第一的盛名,在僧团中受到普遍的尊敬!
佛法,高深而博大,我们要真正深入佛法,必须向须菩提尊者看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