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的菩提路》(连载二)
──释善藏见道报告(下)
禅三过程与心得
顽劣的心,几度过门而不入,再三蹉跎;若不是佛菩萨的巧设安排、 萧导师的德慈证量,怎会心甘情愿的走入了义之门,发愿尽形寿随缘、随分、随力弘扬正法?
二○○四年三月二十六日,禅三报到日,一个阴雨霏霾、时而大雨滂沱的天气,令人感到沉闷;下雨带来了不便,拖著行李、撑著雨伞,在人群与车阵中上下闪避,不论考取与否,今日将是毕生难忘的一天。
上午九点报到后,领了编号二十四的名牌、脸盆和拖鞋,跟随义工菩萨上二楼安顿行李;长长阴暗的寮房,齐整的上下铺分列两旁,一股霉味刺鼻冲入;义工菩萨带我们走到底,掀开布帘,却是别有天地:原来我们被安排在最里端有窗户的位置,虽与其它十位女众居士同寮,却又楚河汉界、划分清楚。好个细心的照料:为了我们出家众多加了一道布帘。
行李安顿完毕,按规定得先洗手,再到楼下禅堂礼佛。庄严威武的 韦陀菩萨圣像,矗立在入口处;一踏入禅堂,印入眼帘的环境,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;及至到了我的位置──女众的第一排第一位──看见慈悲的 佛陀圣像,心头一热,顿时红了眼眶;拜下时却已是泪眼婆娑,喉头哽咽,不能自已。
待人员都到齐了,才知道这回只有我们二个是出家众。十点半,洒净程序由理事长 上 悟 下 圆老和尚主法,不知为什么,《杨枝净水赞》一起腔,眼泪就不自主的落了下来;整堂洒净就在泪水与鼻涕交织下进行,只能闭眼、却无法开口。
中午上供后,过堂用斋;之后匆匆盥洗,趁空档阅读了禅三程序与规矩,好个严格紧凑的共修生活。下午一点半,到禅堂集合,要拜愿忏悔。监香老师说:“想要求明心破参,多少会有怨亲债主跟来阻碍,所以务必诚心忏悔、发愿。”
正式拜愿时,维那沉稳缓慢悲柔的嗓音一起腔,又引发了我的情绪,莫名的悲从中来,眼泪夺眶而出,咽喉鼻道梗塞,全身抽搐,忍住尽量不哭出声;等到大殿里灯光全暗,又听到监香老师要我们大声哭出来,把末那识的染污种子显发、转化,才开始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。顿时哭泣声此起彼落的,护三菩萨不时一一递上面纸,让我们拭泪、擤鼻,又收走污秽的面纸。记得在登坛受三坛大戒时的忏摩、拜愿上,都没有哭得如此伤心悲痛、如丧考妣;暗暗自问:这到底是什么力量?
拜愿完毕,紧接著要起三了;发下“禅三宣誓文”,快速的阅读一遍,眼眶又红了:无上大法如此郑重其事。赞偈开始后,眼泪又潸然而下;一向不是哭包,奇怪自己今天怎会这么爱哭?跪念“求悟发愿文”时,突然间很感动;过去也读过,但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的感受,所以很深切至诚的发愿。请师的时候,看到请法盘子的红包袋内装的不是供养的金钱,而是一纸祈请文,心又感动了:是如何的大愿大力,才能不计一切、为法忘躯啊!
主三和尚开示起三法语,首先要我们杀掉‘我见’ (感恩 导师特别是对六、七、八识做详细的分析解释,脉络分明连贯,心中疑惑完全释然殆尽。) 在与洛杉矶同学共修《禅——悟前与悟后》时,也多次就三缚结的内容加以整理,如今亲耳听闻断除三缚结的道理,深深佩服 主三和尚说的简洁精辟、透彻完备,悲悯自然、风趣幽默,感觉是那么亲切,比自己的父母还要慈爱。 主三和尚又解释宣誓文内容,他说这张宣誓文已经在讲堂公布栏张贴了一年多,都不曾有人有意见,所以从去年四月禅三起,就加了这张宣誓文。他要我们考虑清楚:现在已经断了三缚结,即将开始禅三证悟的过程;如果宣誓文的内容将来不能做到,可以当场退出,绝不勉强。
他说:“能杀掉我见,进而断除‘疑见、戒禁取见’,在声闻法里就可以证初果解脱道,今天的解脱道是免费赠送、见者有份,就算不参加禅三,就此下山,也值回票价。现在再问一次:有没有人要退出禅三?现在可以离开了。”但是大众没有人退出,所以 主三和尚接著就说:“亲证无上大法的‘本心’,不但能证解脱果,还能证佛菩提果。虽然开悟很难,多少祖师终其一生都为求明心而不可得;但只要能先把我见杀了,想要明心就像‘桌上取柑’那么容易。”既然没有人退出,就由出家众开始,跟著 主三和尚对宣誓文起誓,我强烈感受到诸佛菩萨的悲心、 萧导师的苦心,还有护三菩萨的诚心,心甘情愿的发愿、遵守、护持,不但是对佛菩萨的承诺,更是对自己的承诺。
宣誓后,就表示正式参加禅三了,监香陆老师先讲解一次禅堂规矩跟小参规矩。 导师又对特别重要的部分再交代一遍,希望禅三能顺利圆满进行,不要有憾事发生;我一向是乖乖牌,自然恪遵不犯。
起三后,先放个小蒙山施食仪,跟来到禅三场地的怨亲债主与当地无形众生结缘,恭请理事长 上 悟 下 圆老和尚主法;护三菩萨们准备了好多食物,一一用最大脸盆装著,食物的份量就像在放焰口一样,足够让怨亲债主们饱食一顿。
起三前,中午用餐时,我就已经注意到同桌安排有 主三和尚的座位;想到书上说:只要有机会跟 导师同桌吃饭, 导师的一举一动,都是机锋!可以帮你悟。到晚餐时,第一次跟 导师同桌吃饭,竟然不会紧张;看 导师吃的不多,就起身巡视,边开示、边使机锋,真是“不为自身得安乐,但愿众生得离苦”的菩萨心肠!多巧妙的现代机锋,看得很欢喜。每天晚上的公案开示最精采生动。之前在起三时, 导师特别强调‘杀掉我见’,由于时间不够,本来要讲的“五蕴”, 导师说留到今晚讲公案前再作补讲。听 导师言简意赅的介绍一遍“五蕴”,真是受益!如果没有先由 导师把五蕴的内涵打底,我想这次禅三的勘验,铁定惨遭滑铁卢:卡在这里,动弹不得。
今生第一次听讲公案, 导师的一言一行都让我很佩服跟信受,他才是真正的禅师。每一则公案的密意跟差别智,透过他的口语解释跟肢体表演,真是令人开怀大笑,又发人深省。公案的文句、用词都是艰涩难懂的古文,相信辞典都查不到它的意思;可是 导师居然会懂,熟悉得就好像在说自己的母语;对每一位禅师的生平事迹、传法风格如数家珍,娓娓道来;如果他不是再来人,不是亲历其境,怎么会这么清楚?
前两天晚上的公案时间,没有什么人笑,大部分的人都是莫名其妙;第三天晚上的公案时间,因为已经有几个人破参了,就比较有反应。三天的讲公案时段,每晚都有三到四则的典故,虽然 导师说“一则通,一千七百则亦通。”可是我的慧力差,总觉得第一天晚上所举的典故最难,随之难度递减;最后一天的公案是显而易见,犹如倒吃甘蔗,渐入佳境,故能博得哄堂大笑。
记得第一晚的公案,讲到有位禅师悟了以后,师父想把法座传给他,可是他不愿意担这个重担,所以始终不肯接法。 导师说他自己在过去每一世也都是像这位禅师一样,怕被住持位子的钵袋子黏到:住持师父叫他帮忙,他愿意尽力帮忙,可就不愿意接法、担重责大任──不想当住持。所以一千年前就见性了,因为不肯发心当住持,到了现在还在这里混;今生想通了,接下重担,所以集“法师、禅师、论师”于一身,虽然分身乏术,到现在他知道‘吃亏才是占便宜’。
晚上公案虽是精采,三餐斋堂过堂时间, 导师的开示跟机锋更精采;因为不论你东西南北、左右上下怎么回答,只要是落入意识心,就给三十棒;意识心再拐个弯,是六十棒;意识心拐弯再加上葛藤,就是九十棒了;把大家弄得神经紧张,无所适从。有一次他提到:“你们都不乖,祂最乖。”真是弦外之音,令人会心微笑。每次离开斋堂前, 导师总不忘提醒大家:“注意脚下”。
禅三第二天早斋后的经行,因为下雨,就在禅堂内活动。以前在别的道场参加禅七时,也都有经行:跑香、行香。那是错把经行当作运动,以为是活动筋骨,“知其然,不知其所以然”;但这次禅三的经行,我才算真正认识、明白禅宗里经行的用意与方式。碰到真正的禅师,那才是‘禅’;碰到假名禅师,可就是‘惨’了。第三、四天早斋后的经行,蒙老天爷赏脸,停了雨,大众可到户外经行, 导师还即兴作一首偈:
“鸟语花香雾正浓,漫步经行岂无机?条条大路通真如,行人莫与路为仇。”送给我们作为这次禅三的纪念,可惜记忆力不好,无法完整的记下来 〔编案:上面的偈语是由编者补记完成〕 。因为在户外,空间范围都大,经行听监香老师的口号,一下子快走,一下子操手慢走,一下子又跑, 导师说:“怎么○○○?○○○○,○○○○,○○○○。”恰好 导师又提到“○○○○”,以前在《明心与初地》书中看到这个经中所说的譬喻,始终想不通;藉由今日的实地操演,使我豁然开解。感恩啊!
每次用餐完毕,大众一定要回到禅堂集合礼佛,互相问讯后才解散;从第二天早斋后, 导师都不忘按顺序指派男女众各二人去厨房帮忙洗碗。当 导师问我:“你应该不用洗碗吧!”我笑了笑。所以,我的机会就让给别人洗。
报到的第一天,从早哭到晚,大概已经暂时把刚强、我慢、怀疑、矛盾、固执、烦恼给哭跑了,把心里的污垢去除了,整颗心变得调和柔顺,觉得很安全、很欢喜、很自在。
第二天清晨五点钟第一支香,大家已经在禅堂拜佛用功了;礼佛时耳边听到 导师的声音,他说:“现在来到这里,不是在作拜佛的功夫;如果还在作拜佛的功夫,那就白来了;来到这里是要参禅、参究,找本来面目。”我想大概很多人都以拜佛的心态在用功, 导师光看我们拜佛的神态就知道,所以慈悲提醒。那时我亦是以无相拜佛培养定力,自忖:反正我已经找到真如心了,参话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,倒不如利用时间多拜佛加强定力,看看这次能不能连闯两关?既然我的如意算盘被 导师识破,该参什么话头?想到昨天晚上的三则公案,还有点不清楚的地方,还是回来乖乖的作思惟观吧!
小参是从第二天早上八点以后开始,大众一边礼佛、一边等,心想“不知何时才通知我小参?”等到午饭时间到了,也没轮到。下午一点半,又继续小参,果然轮到我了。进了小参室,监香陆老师在场;顶礼 主法和尚,坐下来, 导师问我有什么体验?我想要报告早上经行的心得;因为经行前, 导师已先问我:“你知道真心与妄心的区别吗?”我笑笑、点点头。 导师当时曾说:“那,等一下经行时,你仔细体验一下,哪些部分是真心?哪些部分是妄心?哪些是真妄和合?”所以当 导师问我“有什么体验”时,我以为是要问我早上经行的体验;没想到 导师却说:“先不说经行,先说说你自己是怎么破参的。”简单报告了一下破参的经过与这一年上课的心得, 导师听了直点头说“不简单”。
说到第一次上台说法的体验,想到真如是不紧张的,就真的身心放下,紧张的情绪荡然无存, 导师说这叫作“末那的转依”。我想讲昨晚公案的“动是法王苗,寂是法王根,都不是法王”、“蛇还没有出洞”等公案,报告自己思索以后的答案;但是 导师不听我的答案,倒是藉了公案开示一番,以“怕被钵袋子黏住”的典故,来鼓励我不要“怕被钵袋子黏住”。问到“侍者”的公案时, 导师用“侍者”跟我讲话,我又何尝不是用“侍者”在跟 导师回答呢? 导师又教我如何应付野狐……等等东西,又用问答的方式教我一些知见、观念,让我基础更稳固,我实在感恩又法喜。最后他问我一个问题,这个问题我实在搞不懂;他又慈悲给了知见和方向,教我整理,其实我还是没听懂。他说我整理出来时,可以直接来找他。
出了小参室,心头茫茫然,回到座位上,按照 导师的吩咐坐下来思考;从那时起,就是两眼发直、瞪著 佛菩萨圣像,脑袋空洞洞,我知道这个问题是台北教材里的一部分,可是我什么概念也没有,该从何下手?眼睛看累了,就忏悔、礼佛、发愿,祈求 佛菩萨加被。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吧,已经想不下去了;那时也找出一些眉目,想向监香老师请问一下思惟理路方向是否正确,如果不对,好把握时间重头来过。他们安排我见到监香孙老师,她听完我支离破碎的想法,说我想的方向是对的!可是我已经挤不出来了,就跟孙老师继续磨菇,后来她提示我两点 (感恩孙老师慈悲) ,就不肯再多说了。她说:“要是自己整理出来的,将来就算有人来否定你、影响你,你也不会退转;因为是自己的东西,任谁都打不倒。”
又回到座位上开始苦思,有时瞄瞄○○师,发觉她也是两眼发直、瞪著 佛菩萨圣像,真是如坐针毡、如丧考妣。我带著这个问题去吃晚餐及听晚间的公案开示,可是今晚有心事在身,虽然 导师的开示跟公案还是一样活龙活现、唱作俱佳,也有 导师为我们写的偈诵,每天四句。今天是到“古道场”,公案“金刚经”、“六六三十六”、“朝打三千,暮打八百”,我也知道他在说什么,但情绪就是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开怀大笑:有个心头大患卡在那里,实在是难受啊!公案时间完毕,大家在禅堂继续参究, 导师也回到小参室继续主持小参。大概是前一天太累,睡不安稳;今天又想了一个下午,头脑快开花了,这支香是进入昏迷状态,迷迷糊糊的,什么也想不出;所以等十点一安板,就决定去睡个好觉。